第一百零九章 大江回來了

高原在忐忑不安的擔憂中，等來了高三最後一學期的開學。

雖然他強迫自己不要亂想，一定要聚精會神，把握好最後的時間，穩步迎接高考這個敵人。可隨著時間的流逝，開學都已經一周了，大江竟然還沒回到校園裡。

根據往年的經驗，再有幾天，省職業籃球隊負責選拔的考官就要來了，大江會在那時候回來嗎？他一定會回來，他等的就是這一刻。

大江，加油啊，你一定行的。付出了那麼多，耽誤了那麼多機會，你不行也得行！

直至第二天中午放學時，高原還沒走出教室，大江的宿舍長，就滿頭大汗地跑到了教室門前：「高志原，你過來一下。」

不知道為什麼，當高原看到他的時候，心裡頓時「咯噔」了一下，一股不祥的預感，直接頂到了腦門兒上。

「別瞎想，千萬別瞎想！」高原一邊走，一邊捏著拳頭。可來人是大江的宿舍長，他突然過來找自己幹什麼？高原的臉上，幾乎不自覺地蒙上了一層冰霜。

「有個事兒，我不知道該不該說。反正大江不讓說，怕影響你學習。」宿舍長皺著眉，緊張地手心都冒了汗。

聽到這話，高原嚇得都不敢問什麼事，他只能低著頭，做出一種逃避的姿態。

而宿舍長支支吾吾，急得原地轉了好幾圈，才鼓足勇氣說：「大江回來了。」

「剛回來的？」高原猛地抬頭問。

「回來…回來好幾天了。」宿舍長為難道。

「都回來好幾天了，他怎麼不跟我說一聲？還有你，口口聲聲管我叫兄弟，你就拿我當這樣的兄弟？！」高原瞪著眼，這是他自高中以來，第一次齜牙咧嘴地朝人吼。因為他害怕極了，種種跡象都表明，大江可能不太正常。

「是大江不讓說的，他說快高考了，怕影響了你。」宿舍長撓了撓頭，繼續又說：「他就在宿舍里，要不…你過去看看吧。你跟大江的關係那麼好，我總覺得這種事，瞞誰都不該瞞你！」

高原已經顧不得問清原由了，他幾乎撒腿就跑，沿著教學樓，以百米衝刺的速度，朝著宿舍樓奔去。

大江，你到底怎麼了啊？改變人生的時刻，馬上就要到來了，你可千萬別出問題啊！

當高原跑進大江宿舍時，他第一眼就看到大江的床上，有一隻裹了厚厚紗布的腳；而在床旁邊，還靠了一支木拐。

眼前的場景，讓高原的大腦「嗡」地一聲，身體都有些站不穩了。

他幾乎是靠著意志，歪歪斜斜走到床邊，大江躺在床上，臉上還蓋著一本籃球雜誌。

當高原把那本雜誌，輕輕從大江臉上拿開時，就看到了兩顆哭紅的眼睛，和臉上未乾的淚斑。

大江愣住了，高原也愣住了！四目相對間，似乎無話可說，又似乎有著太多太多，訴說不盡的委屈與傷感。

大江的鼻子里湧起一股酸澀，他使勁搓了搓麻木的臉，接著用胳膊支著身體，靠在床頭上叫罵：「誰特么那麼多嘴？！說了別告訴你，就他媽不聽！真打擾了我兄弟學習，回頭我找狗日的算賬！」

「大江，你這是怎麼了？之前不是好好的嘛？！你的腳……」高原一開口，眼淚就順著臉頰下來了。這不是別的時候，因為過兩天就要職業選拔，再過幾天還要參加體育藝考，他的腳現在傷成這樣，估計這一輩子的命運，可能都與大學無緣了。

「哎呀，在省里訓練的太過火、太較真了！結果一不小心，就把腳給崴了。」大江故作堅強，依舊樂呵呵地擺手笑說。

「真是崴了腳嗎？選拔賽還能參加嗎？不參加也不要緊，咱好好休養，爭取還能參加體考。回頭我再給你好好補課，咱高低上個大學。」高原緊張地不知該怎麼辦，說話的語速都變快了。

大江卻擺擺手，撓著雞窩頭笑說：「跟腱受了傷，大夫說得兩三個月能好。就是好了，暫時也不能做劇烈運動。想要徹底活蹦亂跳，四個月左右吧。」

高原張著嘴，他被大江的話，給徹底震驚了！別說四個月，就是兩個月以後，黃花菜也涼了！而更令人痛心的是，大高原沒有撒謊，自今年8月份開始，整個江臨地區，將全面取消復讀班和補校。大江已經沒有機會，再參加復讀了。

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，記憶從高原的腦海里，如電影畫面般一一閃過。他想到了初中時，他和大江風雨兼程，為了考取高中而努力；他想到了高中這些年，大江與他結伴而行，穿梭於村子與縣城之間；他想到大江在籃球場上，那矯健的英姿，和自信的微笑。

「為什麼會這樣啊？！不應該的，這種事不該落到你身上！」高原渾身都麻了，他跪在地上，趴在大江的床邊，淚水如泉涌般止不住地流。

「小原，小原你別這樣！都過去了，我就怕你這樣，才不敢讓人跟你說。」大江焦急地坐起來，抬手硬提著高原的肩膀說：「你別哭了，你越是這樣，我心裡就越難受！」

「可是該怎麼辦啊？大江，你那麼努力，那麼熱愛籃球。你不應該錯過最後的機會，不應該的！」高原咬著牙，身體止不住地哽咽。縱使眼淚打濕了大江的被子，卻換不回一絲渺茫的希望。

大江強忍著心底的酸楚說：「小原，你聽我話，別哭了，趕緊回去午休，下午好好學習。我雖然不行了，可你還行啊？你得爭一口氣，為了你媽，為了我，也為了咱村莊。你不要管我怎樣，你要走好你自己的路！」

高原怎麼可能走得開？他的腦子已經成漿糊了！他恨不得受傷的是自己，如果可以，他真敢拿棍子把自己的腿打斷，只要大江還能站起來！

「你走啊！你老在這裡哭幹什麼？我又沒死，就是跟腱受了傷，大夫都給接上了，只是需要休養而已。我沒殘廢，你別跟哭墳一樣行嗎？！」

大江咬著牙，硬推著高原的肩膀說：「走！從小到大，都是我聽你的。但今天，你必須得聽我的，回去好好複習，什麼都不要想！你要是因為我的事，影響了成績，看老子不揍死你！滾！！！」